东东之死

chenganna

血从腹部汩汩流出时，东东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，而是荒谬。

那把水果刀还握在林夏手里，刀尖滴着他的血。她刚才捅得那么干脆，就像切开一个西瓜那样自然。东东低头看着自己T恤上迅速扩散的暗红色痕迹，恍惚间觉得这一定是场噩梦。

"为什么？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6 m$ R0 o  |* b& r- v- a; e2 g: O
8 i% `( ^* [6 t! J+ g) g; J林夏的嘴唇在动，但他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。耳边只有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声。腹部的伤口开始发热，然后是火烧般的剧痛，但这都比不上胸口那种被生生撕裂的感觉。
% V8 `) S4 s* w
东东踉跄后退，撞翻了茶几。玻璃杯摔在地上，碎片四溅。他跪在一片狼藉中，突然想起上周母亲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："别再联系我了，你让我很失望。"还有父亲，三个月前就把他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。现在连林夏...

4 m  x+ b5 y$ @: u疼痛突然变得尖锐，他蜷缩起来，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。血液在地砖上积成一小滩，倒映出他扭曲的脸。这张脸上全是汗水和泪水，丑陋得让他自己都厌恶。

0 g" L5 x' @0 F' y" {"都走吧...都他妈走吧..."东东嘶哑地笑起来，笑声很快变成呛咳。他摸到一块玻璃碎片，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指尖，但这种细微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。

# a+ S3 z  `1 \6 o浴室。他需要去浴室。

' A4 z& E6 w5 i  W东东用尽全力爬起来，扶着墙一步步挪动。每走一步，腹部的伤口就像被烙铁烫一次。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他和林夏的合照，现在那些笑脸看起来如此讽刺。他扯下相框，玻璃在脚下碎裂的声音让他感到一丝快意。

: \/ w3 ^3 u, }) ?5 w2 a+ S浴室镜子里的人像个鬼——惨白的脸，充血的眼睛，被血浸透的T恤。东东拧开水龙头，冰冷的水流冲刷过伤口时，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。但很快，这疼痛也变得麻木了。
- o! q' f# w7 d0 ]. o' E9 `
! q9 g/ p4 W- p& j! T6 s' j他滑坐在浴缸边，颤抖的手指打开药柜。安眠药、止痛片...全都倒进手心。这些白色的小药片曾经帮他度过无数失眠之夜，现在它们会有更好的用途。
' R2 \5 O. M1 v% I+ B# }
6 v3 o; b( N* d  K2 u* P8 f"反正没人会在乎..."东东看着掌心的药片，突然觉得无比轻松。所有的痛苦都将结束，所有的背叛都不再重要。他抓起玻璃杯，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太厉害，水洒了一地。
; x. _( M6 {2 U0 G
: i4 K) t  K) |- F就在这时，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。东东弯下腰干呕，药片撒落在瓷砖上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，但他还是摸索着捡起几片塞进嘴里。没有水，他就干咽下去，药片刮擦着喉咙，像是吞下了碎玻璃。
/ m6 C; O* L4 J6 F/ Y/ R/ f
更多的血从指缝间涌出。东东意识到刀伤可能比想象中严重，但他不在乎了。事实上，他希望伤口更深些，让他死得更快些。他摸索着找到那块锋利的玻璃碎片，对着手腕比划。

6 i' ~# ~/ ]' l9 P. p6 g镜子里，他看见自己身后站着许多人——父亲、母亲、林夏、曾经的朋友们...他们都在冷眼旁观，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。这个幻觉如此真实，东东甚至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：厌恶、不耐烦、如释重负...
6 J. H' C, d" }
"看着我死..."东东对着镜中的幻影露出扭曲的微笑，"你们满意了吗？"

玻璃碎片划开手腕的瞬间，疼痛异常清晰。东东故意切得很深，看着那道鲜红的裂口慢慢绽开。奇怪的是，最初的剧痛过后，反而有种解脱感。第二刀更容易些，他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情完成的。

血流入浴缸的声音像下雨。东东感到自己在变轻，变透明。腹部的疼痛渐渐远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麻木感。他仰头靠在瓷砖上，视线开始模糊。
; Q- W) z; p& C/ `
那些幻影围得更近了，但他们依然不说话，只是看着。东东想对他们比个中指，却发现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。他的呼吸变得又浅又慢，每一次吸气都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。

5 f0 z7 v& w; X; z9 S5 k# F2 b黑暗从视野边缘蔓延开来。东东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条金鱼，有一天它跳出鱼缸，在地板上扑腾。当时他吓得大哭，父亲却冷漠地用报纸把鱼扫进了垃圾桶。现在他明白了那条鱼的感受——挣扎着，却无人拯救。
5 f$ K3 H9 s, |2 K
. o# |/ f2 q1 C2 J, q8 i: y最后一刻，东东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头转向门口。那里空无一人。没有救护车的鸣笛，没有破门而入的警察，甚至没有一只好奇的猫。就像他预料的那样，没有人会来。
, \! [! L1 G3 L  W* X" k
黑暗彻底吞噬了他。